低低學校

進門以後﹐負責人了解一下我們想讓口水禧進那一班﹐口水禧今年三歲﹐理應進學前班(preschool)﹐不過因為他不會說英語的關係﹐我們還是希望讓他先唸summer school﹐即是在夏季舉辦﹐為期一個月的暑期班。老師也認為這樣比較好﹐因為暑期班的人數比較少﹐那麼老師就可以投放更多時間在孩子身上。聊了一下﹐我們就開始參觀正在上課的情況。先去看學前班的孩子﹐都是些三歲到五歲的孩子們在裡頭自由活動。這家學校是Montessori school﹐主張讓不同年齡的孩子混合在一班﹐這樣年紀比較大的孩子就可以當年紀小的孩子的榜樣。除了可以訓練大孩子的領導才能﹐還可以讓小的從旁自我學習年紀大的孩子的一舉一動。學校所有的傢具都以小孩的身高訂做﹐老師沒有桌子或椅子﹐我今天看到的是一個老師半躺在地毯上和一個孩子在玩一些像拼圖的認字玩意。孩子可以自己選擇喜歡的活動﹐有的孩子在畫畫﹑有的在玩拼圖﹑有的玩玩具﹑有的在吃茶點。一個班上大概有十幾個學生﹐由三個老師負責看守。除了自由活動﹐還有唱歌和講故事活動﹐他們叫的circle time。接近中午時分就是到室外玩滑梯鞦韆的歡樂時間。每天從早上九點開始上課﹐到中午十二點下課。

當我提到口水禧害怕跟我分開的問題﹐老師拒絕讓我在開學的初期陪孩子上課﹐她的意思是這樣孩子會更難適應獨自到學校上課。所以建議在開學的第一個星期讓孩子每天去學校上半個小時課﹐然後再讓我帶他回家。希望這樣可以訓練孩子不用粘著母親才可以上課。

參觀完畢﹐不知怎的我突然有個念頭想再多看幾家學校再作打算。於是從網上翻到上次隔壁鄰居告訴我附近有家學校的資料﹐然後就帶著口水禧去看看。

第二家學校跟第一家是天淵之別。第一家無論是環境﹑設施﹑規模﹑學生都比第二家看上去好。第二家學校﹐光我跟口水禧在它面前晃來晃去找門口找了五分鐘就讓我很冒火了﹗差點想離開的時間給我瞎搞找到了一扇不顯眼的門。一進門我就想回家﹗室內不算光﹐到處看還覺得很亂﹐地上桌上櫃子裡亂七八糟﹐活像個垃圾場一樣﹗所有的東西都很舊﹐看似從創校那天以後就沒有再打掃過了。老師向我到處介紹的時候﹐我心裡只有想著﹕「這麼髒的地方﹐還有一股不知道什麼東西的味道﹐老天爺﹐這還算是學校嗎﹖」看完室內﹐老師還領我到室外去看。那裡像我家後院那樣﹐有大樹﹑花圃﹑沙池﹑滑梯﹑籃球架﹐最讓我驚奇的是在角落裡頭還養了幾隻和兔子。老師帶我們進籠裡邊看有沒有在下蛋﹐還說平常要是有雞蛋的話就會讓學生帶回家去。我真的是嘆為觀止﹗

然後老師很理所當然的問我有沒有什麼想問。我當然要問口水禧上學沒媽媽在身旁的問題和語言障礙問題。老師同意讓我陪口水禧來上課﹐即便我不要求﹐原來學校也要每個家長一個月陪孩子上課四次。就在我跟老師聊天的時候就看到有兩個家長在院子裡邊看孩子﹐邊幹活。其他的孩子們看見我們母子倆到訪﹐也很好奇的上前來看看﹐有的還主動跟我們講話打招呼。我看到他們有的連鞋子都沒有穿﹐就這樣在泥巴上跑來跑去。

當下其實我在心裡就立刻對這學校改觀了﹐變得喜歡它起來。口水禧在我跟老師聊天的時候說要玩滑梯﹐老師說隨他玩什麼都可以。後來他看見有幾個男孩在打籃球﹐他也參加一份﹐自己拿起籃球就玩起來了。

是不是很奇怪怎麼我會喜歡這個又髒又小又簡陋的學校﹖其實道理很簡單﹐從我觀察到的一切﹐我覺得第一家學校﹐雖然規模和所有設施都很正統﹐可是我看到的老師對孩子的態度不及第二家的老師對孩子那麼有愛心﹐所謂的有heart。我覺得辦教育不只是老師教學生學那麼簡單﹐特別是這麼小的孩子﹐他們都是剛從媽媽的懷裡出來的小孩子﹐去學校不單是學習﹐而且也是他們接觸父母以外的人的第一步﹐像機器人一樣的老師只光會發放指令要孩子服從這樣那樣﹐跟孩子沒有親密的互動交流﹐那不等如我在家裡給孩子播DVD讓他對著冷冷的電視機發獃吧﹗所以我在第一家學校看到的孩子﹐第一眼覺得他們似模似樣的坐在那裡畫畫﹑拼圖什麼的﹐可是﹐他們的臉孔上沒有表情。冷冷的一張張小臉﹐像機器人人一樣的做面前正在進行的活動﹐我覺得有點像看電視劇裡面精神病醫院裡面的人那樣﹐沒有情緒沒有感覺的在幹著事情。相反﹐第二家學校﹐不講它的課室情況的話﹐我覺得那裡的孩子比較開朗天真﹐即是是赤著腳到處跑也好﹐都顯得很有活力。他們對一切都好奇﹐包括來學校參觀的人。他們跟老師的相處不止是師生的關係﹐還有像家人那樣的微妙感情在裡頭。老師說因為長期有學生家長在學校的緣故﹐學生大都不怕同學的家長﹐並且會把駐場的人家媽媽當自己媽媽那樣感到有安全感。這讓我想起自己從小就很怕上學﹐因為害怕看到學校老師一張張冷冷的面孔。當老師大聲罵同學的時候尤其驚慌﹐很希望母親能在自己身旁保護自己。

那些學校飼養的和兔子也讓我感到驚訝﹐從來沒想過學校也可以養這些東西﹗老師還跟我說他們養了蠶蟲﹐最近吐了絲呢﹗這樣的活動教學比看書還更有趣﹐回家以後口水禧就窮學他看到的那隻是如何蹲在那裡孵蛋給他老子看﹗

還有老師對口水禧去年被我留在香港一個月以後的恐懼症很注意﹐她表示孩子一旦被這樣獨留在他們認為陌生的環境以後就會很害怕再與父母分開。假如開學的時候強迫他自己上學的話﹐也許會引起反效果﹐讓他以後都討厭上學。老師的一番話讓我感受很深﹐因為她不像第一所學校的老師那樣不管什麼原由都好﹐反正學校規條/學校的教學理論是怎樣訂就一定要服從﹐即使口水禧的情況這麼特殊都不會有例外的處理。那麼﹐在教育方面﹐我想她們還是那套「學校今天要你學什麼你就該學什麼﹐那怕你今天沒有心情也好﹐也得學﹗」

不用說我對口水禧解釋老師要他自己上學半個小時他的反應﹐即使我們鼓勵他去跟那些孩子玩﹐口水禧也很抗拒﹐怎麼也不肯上前去。但是在第二家學校裡﹐他卻主動要求想玩籃球﹐讓我覺得像第二家學校的老師和同學的態度才讓口水禧願意放開懷抱融入那裡。

和禧爸商量過﹐我們還會再繼續找類似第二家學校的其他學校看看﹐要是別無選擇﹐就讓口水禧去第二家學校上暑期班試試看。唉﹗髒是髒了點﹐不過想想自己小時候不也是從泥巴裡長大的嗎﹖不也是赤過腳到處跑嗎﹖不也抓過蟲子﹑蝸牛什麼再嘔心的東西往自己臉上放嗎﹗那樣的童年其實也蠻快樂的﹐何不讓孩子也有個快樂童年﹗

想知道口水禧回家以後告訴我們他喜歡那家學校嗎﹖

他的答案是﹕「低低」學校。

「低」者﹐也﹗即學校。(他發不到廣東話「雞-gai 」的音)

口水禧竟然為了放棄有漂亮的滑梯那所學校﹐看來﹐他的取向很明顯跟他娘是同出一轍的愛奔放愛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