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自己

我相信迷失自己的不只我一人﹐當某某告訴你她的孩子報讀了什麼什麼美國育兒權威提倡的提昇孩子潛能的課程﹐你也會有一點動心﹐想送自己的孩子去吧﹖當你又聽了誰說他的孩子兩歲就懂看和唸幾十個英文字的時候﹐你也會開始鞭策你的孩子看字卡吧﹖當你又聽到那個誰說她的孩子幾歲就很有天份才華﹐一個星期的時間表都擠滿了鋼琴﹑舞蹈﹑游泳﹑補習﹑溜冰﹑小提琴(下刪幾十個興趣班)﹐你也怕吃了虧趕快讓孩子也去報名﹐結果孩子比大人上班還要忙﹗

我雖然未至於這種迷失的程度﹐不過﹐有時候的確會強迫口水禧學「我個人認為他該學」的東西。

第一次﹐我強迫兩歲的口水禧自己用調羹吃麥皮。有時候每當聽到有人跟我說兩歲的孩子該怎麼怎麼﹐我聽了總是置之不理。但過後會突然開始訓練孩子起來﹐不管他願意與否。結果嘛﹐一個哭得淚漣漣﹐一個氣得頭昏腦脹﹐mission impossible收場。不知道你們的孩子怎樣﹐我家的少爺在學東西方面很有「性格」﹐只要是他不願意學的﹐他都堅持給我耍把戲﹐直到我怒火中燒的時候﹐他才不情不願的﹐哭喪著臉勉強地服從我﹐那雙眼睛一看就知道他覺得自己很委屈。也許﹐只要我的耐性再多一點點的話﹐可能可以勸服他﹐不過實情總是我破口大罵﹐然後又後悔不已。最諷刺是在我們都放棄了那項行動以後﹐一天他自己突然懂了自己用調羹吃東西﹐無師自通。這又讓我很懊惱﹐為什麼孩子遲早都會的東西﹐而我非要他在他不願意做的時候學來滿足我呢﹖

第二次﹐我強迫口水禧在公園自己玩。在他兩歲多的時候﹐他幾度恐懼公園裡其他的孩子在他旁邊大叫追逐玩耍。一聽到人家大叫和亂竄﹐他就急忙跑到我跟前﹐要是我不陪他一塊去玩的話﹐他就死賴著我身旁不願離去。這又讓我冒火﹐威脅他要是他不自己去玩的話﹐我就馬上帶他回家。結果﹐我真的硬起心腸就把他帶回家去。孩子哭得可憐兮兮﹐我頭頂冒煙。回家以後又是一輪的破口大罵收場。然後﹐有一天﹐他突然自己離我而去﹐鼓起勇氣去玩他最愛的滑梯鞦韆。那一剎那﹐我又悔恨自己那次把他罵個狗血淋頭。好好的去公園本來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因為我心急想他早點學獨立﹐害孩子無辜受罪。

第三次﹐我強迫口水禧收拾灑滿一地的玩具。他只檢了一塊就發呆的看著我。我因為疲憊﹐看到亂七八糟的家就火大了。結果﹐對孩子罵了很多不該罵的話。到頭來﹐還是我自己收拾﹐孩子嚇得縮在旁邊。然後﹐突然有一天﹐他跑到我跟前來高興的跟我說﹕「媽媽﹐你睇下﹐你(意思是指他自己)執好D車車喇﹗」那一刻﹐我自己「問候」我自己。

第四次﹐我強迫兩歲多的口水禧自己脫和穿褲子。因為我腰疼﹐我不想彎腰替他脫褲子上廁所﹐然後又替他穿回褲子。我想早點訓練孩子自己做﹐那我就可以不用管他那麼多﹐輕鬆很多。可是孩子怎麼學都不懂把穿褲子的時候要兩隻手拉著「褲頭」往上﹐不是拉完內褲就忘了外面那條褲子﹐就是光拉外面那條褲子而忘了裡面那條內褲﹐把我氣昏兩眼﹐結果﹐又罵了很多不該罵的話。孩子那次哭得很傷心﹐因為我還嚇他要把他送走。然後﹐有一天﹐他自己主動要自己脫和穿褲子﹐還要自己上廁所。現在﹐他已經可以自己完成從脫褲子到沖馬桶和洗手的動作了。那次﹐我想咬斷自己的舌頭﹐那麼我以後就不會亂罵孩子了。

第五次﹐我強迫口水禧學講話。不久以前我在這裡說過我跟他練習﹐用調羹壓著他的舌頭要他講公公和卡卡。練了三天﹐我放棄了。還好﹐那幾天的練習我沒有亂罵他﹐雖然他還是哭著練。還算我清醒得快﹐回頭是岸了。這幾天﹐當他講公公的時候﹐我只是稍微提醒他一下﹐他就會努力的講一次比較清楚的發音給我聽﹐樂意極了。

第六次﹐前兩﹑三個禮拜﹐我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突然教他扣衣服上的鈕釦(bark鈕)﹐因為我怕他在學校冷的時候不懂把衣服扣起來﹐所以我強迫他學。幸虧我把過程拍下來了﹐影片裡有個孩子哭著問﹕「嗚~~~嗚~~~點解要學嘅﹖嗚~~~~嗚~~~~點解要學嘅﹖呀﹐我扣唔到呀﹗」一把聲音野蠻地說﹕「你懶之嘛﹗快D扣呀下﹗」然後是不斷的繼續強迫孩子扣﹐還好﹐不但沒有亂罵﹐而且還不停的教孩子扣﹐儘管孩子還是不願意地哀求著……

這幾天﹐我看到口水禧經常拿著自己的外套在玩釦子﹐不知道他有沒有成功﹐只知道他當作是游戲。

那段片子我打算保留著﹐就當是我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前面六次所犯的錯﹐每一次孩子拿我的video來播的時候﹐他都會把那段片子播出來看﹐奇怪他還邊看自己一邊笑﹐有時候還學著我說他的語氣﹐自言自語笑嘻嘻。他卻不知道﹐他每播一次﹐我聽到後就像我自己拿刀子插自己的心一次﹐這幾天我已經插了自己很多刀了﹐不知道還要插到什麼時候。這是孩子對我的懲罰和警惕﹐要我以後三思而後行。

前幾天﹐聽到他在玩自己的phonic玩具故意亂按﹐把問題全部答錯﹐我躲在廚房沒理他。今天﹐我聽到他自己說了一句完整的英文“Can you find the letter _ that says _ as in _”。

孩子﹐媽媽錯了。媽媽在填鴨式的教育環境裡成長﹐早就忘了自由。你一次又一次的眼淚都未能把我喚醒﹐我竟然被自己錄下的醜行來個當頭棒喝才清醒過來。我說過你喜歡做的﹐只要不是壞事﹐我就讓你去。怎料自己卻忘了自己許下的承諾﹐媽媽只好再「問候」自己一遍。以後﹐我讓你去﹐什麼時候學什麼由你決定﹐只因媽媽把那段片子給牢牢刻在心板上﹐作為我對自己的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