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我想你們已經到達了吧﹐那邊都這麼晚了﹐也許已經睡了吧﹖孩子在飛機上還好吧﹖還是叫你抱著她從起飛就開始巡遊到下飛機為止﹖你替她準備的一切都管用吧﹖感謝上天﹐你們平安到步了。
自我們兩家搬出宿舍以後﹐多久了﹖那次跟你再相逢已是二十五年以後了﹐是四分之一個世紀啊﹗我們整整分隔了四分之一個世紀啊﹗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和一群孩子在宿舍瘋的日子嗎﹖今天﹐你走了以後﹐那些片段一幕一幕又在我的腦海重現﹐那是我孩提時代最快樂的時光。知道嗎﹖我們都有著跟其他孩子不一樣的童年﹐我總覺得我們的童年很夢幻似的﹐因為我們住在影城裡面﹐玩的都跟其他人不一樣的東西。我們那些鄰里關係也跟外面的人不一樣﹐一群來自五湖四海﹐漂洋過海﹑離鄉背井的人總會把對自己家的一份感情自然地投射在日常圍繞自己的一群人﹐漸漸﹐我們大家都像同一屋簷下的家人。我們天天見面﹐我還記得我的家門口每天都堆滿了拖鞋﹐那時候﹐宿舍房子小得可憐﹐大家擠在不到三百尺的房子裡吃喝聊天﹐很快樂﹗
還記得我們喜歡「亂」打羽毛球﹐你還教我用網球發球的方法來發羽毛球呢﹗我常在其他人面前炫耀﹐我總告訴他們「這是我師傅教的」。我們一群孩子在整個宿舍亂竄﹐有時候幾家人一起在宿舍外頭燒烤﹐娘在燒烤﹐我們小的就騎單車﹑打打罵罵﹑嘻嘻哈哈的樂半天﹐玩了一頭大汗就去吃東西﹐吃飽了又溜去不知那裡探險。宿舍的後山﹑空置單位﹑坑渠﹑樹林﹑泥巴地都有我們的足印﹐有我們的笑聲﹑吵鬧聲﹐你說那時候的我們多無憂無慮啊﹗你媽還常說我總是在中秋節玩燈籠的時候PK﹐這個我真的忘記了(因為我PK得太多﹗)﹐我只記得只要我一腳踏實地﹐就總有機會摔。我膝蓋上腿上那有一塊好肉﹖還記得那個誰在二樓跟我們吵架的時候﹐他撿了一塊尖的石頭往我的額頭掟嗎﹖我回來美國的時候在香港的飛機場碰到他﹐大家寒喧了幾句他有要事走了。沒留下任何聯絡方法。
你還記得嗎﹖我們重逢的那天在starbucks﹐我既驚又喜﹐也許是我不懂表達讓你不察覺得到吧。可是這一路以來我們每次見面都像新相識的朋友﹐我們聊的東西都很皮毛﹐聊孩子的事什麼的﹐反正總不像故友重逢的感覺。我真感慨﹐怎麼小時候我們摟作一團在地上滾都可以﹐然而分隔幾十年以後﹐再見面的時候卻變得那麼生疏﹖這些話﹐我從不打算說出來﹐因為我以為我們失去聯絡這麼久都可以這麼的巧在美國重逢﹐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去追回失去的時光。然而﹐你的再次離別實在教我有點無奈﹐我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說起。但我還是祝福你在那一方生活美滿﹐天天快樂﹗
這個我兒時的玩伴﹐今天我跟她媽媽在機場目送她和她的女兒離開三藩市到東岸過新生活。離別的殺傷力真厲害﹐可以叫一個硬朗的母親紅了眼睛﹐聲音沙啞﹐這個表情﹐我肯定任何一個奧斯卡影后都演不出來。那種強忍淚水和內心的不捨﹐卻又不得不面對現實的殘酷﹐確實很磨人。在好友進閘的一刻﹐我聽到她對母親說﹕「嘩﹗唔洗咁呀﹗」然後上前跟正在流淚的母親擁抱一下﹐再讓女兒摟一下外婆﹐母親叮囑著叫她小心並看著女兒﹐然後已經說不出話了。我仿彿看見自己的母親在我跟前對我說話一樣。跟自己的孩子分別是對天下間母親的滿清十大酷刑之一。阿姨對我說﹕「無咗個孫女喺度﹐聽日間屋靜晒。唉﹗以前朝朝早都會敲我房門叫我婆婆﹗」聽完連我都想哭﹐因為這些話我也聽過很多遍了。
我這個友人雖是我孩提時代的玩伴又跟我分開了二十幾年﹐但是我對她的感覺跟對其他知心好友不一樣。你會這樣分的嗎﹖我會。兒時的朋友﹑上學的朋友﹑上班的朋友﹑鄰居朋友等等。而兒時的朋友又分宿舍的和搬出去宿舍以後認識的。宿舍的﹐我永遠把他們當我的親人般看待﹐包括她。所以縱使我們沒有聊什麼秘密﹐也不是經常通電話或見面﹐但我的感覺還是很親﹐因為我們從小就認識﹐我們有很多快樂的回憶。
我們小時候就像這兩個傢伙﹐到處躺到處玩﹐無分彼此。禧婆婆說宿舍剛刷了油漆﹐她跟她哥哥來我們家﹐我每人派一支筆﹐三個人在那塊新刷油漆的牆上涂鴉﹗
她的哥哥聽覺有點問題﹐其他的孩子不願跟他玩﹐他就一天到晚跟著我們兩個妹子到處竄。如果不是其他人說﹐我那時候一點都不察覺她的哥哥跟我們有何不同。有些情景﹐我們在玩不知什麼玩意﹐她哥哥被欺負﹐我們兩個妹子替他出頭。我們是最潑辣的一對妹子﹐無人不知。如今都變了賢妻良母。
看著我們的孩子﹐阿姨想起我們小時候的點滴。那些回憶都是甜蜜愉快的。當天在到處吵吵嚷嚷﹐惹事生非的時候﹐有誰會想到這一對辣妹子會有今天﹖給孩子耍得頭昏腦脹﹑為奴為婢﹑一對黑腫難分的眼圈﹑一個遮擋不了的肚子﹑還有一個麻將桌那麼大的下圍﹗這到底是不是昔日我們倆到處欺負其他孩子的下場呢﹖
我最感到遺憾是她在離開以前都無法跟她的媽媽冰釋過往的誤會。在她進閘以後﹐阿姨跟我說女兒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跟她說過﹐就只懂得順著老公。阿姨還說﹐要不是看在孫女的份上﹐早就不管這個女兒了。但我看在眼裡的卻又是另外一個情景﹐她們的確不捨對方﹐但又同時說一些傷害對方的話。一個洋女婿把母女倆的關係推向更差的地步﹐我覺得這些都是因為缺少溝通及文化差異的緣故吧﹖我的耳朵在聽阿姨說著說著﹐嘴巴卻不知如何回應是好﹐我怕我講了什麼老人家一下缺堤﹐那我怎麼辦﹖但我真的很想告訴她們﹐這一次的別離﹐我看穿了她們﹐嘴巴說不理不管﹐心裡其實緊張得很。有些愛﹐遲了表達﹐拿一生的時間來氣對方實在可惜﹐到機會溜走以後﹐就恨錯難返了﹗
丫頭﹐外婆說為了你﹐她什麼都願意做。
就像她昔日什麼都願意為她的女兒做。
知道嗎﹐每個人都有缺點和優點﹐
把人家的缺點看小一點﹐
把人家的優點放大一點﹐
那麼﹐愛就會多一點﹗
記住我這個阿姨的話啊﹐
你娘和你外婆﹐靠你喇﹗
朋友﹐我確信你小時候﹐
你媽媽也有這樣抱著你到處去。
即使她的缺點再多也好﹐
她還是最愛你。
她告訴我的。
這一別﹐何時再重逢﹖
唔好又係廿五年之後呀﹗
我今天看了她很多次﹐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我突然無言靜了下去 細心把你望
只想再看一次 令我暖暖的眼光
在漫長漫長路上 你我未重遇那天
今天的目光天天我會想千趟
已淡忘從前共你渡過幾多風與浪
只知過往歡笑 大半數也因你起
在漫長路途莫論你我未來在那方
一天風在飛 一天我不忘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