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再生一個孩子﹖」
「再生一個吧﹗」
「一個孩子太悶了﹗」
「有個伴兒多好﹗」
「要嘛就一口氣趕快生幾個﹐要辛苦也只辛苦這幾年好了。」
「孩子嘛﹐天生天養﹐甭擔心。」
曾幾何時﹐應該說是特別在口水禧出生以後的兩年裡﹐但凡我聽到以上的說話﹐總會很抗拒跟說這些話的人繼續研究這個話題。我總是一口就拒絕﹐告訴那些人﹐老娘帶個口水禧都快要累死半條人命了﹐還來叫我趕快再生一個﹐這不等如把自己再往糞便坑裡多推一把嗎﹖(為什麼拿糞便坑來比喻帶孩子的生涯﹖有什麼比In Deep Shit更恐怖﹖所以不拿糞便坑來比喻﹐我真的想不出還有那些東西能比掉進這個更慘呢﹖
)
那時候﹐的確是覺得帶孩子超辛苦﹐簡直是超出人類極限幾倍﹐還沒有把家務事情繁多這個算進來﹐一雙手從睜開眼睛到它們不支而閉合都沒有停下來的一刻﹐覺得自己活在deep deep shit裡﹐叫天不應﹐叫地不聞﹐唯有死命的撐下去。
所以對於其他人不厭其煩地力勸我們再多生一個孩子的人﹐我總感到非常的不爽。這些人努力地列出孩子有兄弟姐妹的好處﹐獨生子女的問題﹐什麼一口氣帶兩個孩子只是辛苦幾年的時間等等﹐我當耳邊風﹐不屑去花時間聞其詳。因為我覺得這些人只看到表面的東西﹐而且那些所謂的好與不好只不過是他們個人主觀認為的東西﹐我隨時可以逐點擊破那些沒有一定理據支持的謬論﹐除了禧婆婆﹐我很少跟其他人在這話題上抬杠。除了自己的母親之外﹐跟其他人研究這個﹐我覺得是在浪費我的時間。(拜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怕不夠用了呢﹗)
轉眼﹐當了快四年的母親﹐對於一個家庭應不應該有一個以上的孩子﹐我有不同的看法。
在我而言(我只能說我自己的情況而已﹐因為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嘛﹐不能拿我的看法去套在別人身上。)﹐我最在乎是口水禧的感受。曾經說過﹐要是他不願意有弟弟或者妹妹﹐我不會給他添這種煩惱。很久以前﹐我曾經問過他想不想﹐他乾淨利落的說﹕「我唔鍾意小朋友。」那次之後﹐我就沒再問了。那時候心想﹐也許是孩子還沒去上學的緣故﹐所以會這麼說吧。等他開始上學了再問。
這陣子﹐我又再問他﹐還美言了幾句有弟弟妹妹多好﹐就像誰誰誰那樣有個小娃娃陪自己玩。第一次﹐他說﹕「悶咪叫呔仔嚟玩囉。」最近一次再問他要不要個弟弟(想著弟弟對男孩來說比較吸引)﹐他說﹕「要呔仔嗰個細佬。」
我﹕下﹖嗰個係姨姨生架喎﹐唔係我生架喎﹗
禧﹕都可以要架啫﹗
我﹕下﹖我生嘅先係你細佬喎﹐嗰個細佬係呔仔架喎﹗咁你想唔想媽媽生一個比你呀﹖
禧﹕唔想。
我﹕呀邊個邊個同學都有細佬/細妹喇﹐你想唔想好似佢咁呀﹖
禧﹕唔想。
我﹕有人陪你玩喎﹖
禧﹕唔洗。
我﹕喂﹐咁如果你有個細佬BB喺度﹐你會唔會幫我湊下架﹖
禧﹕唔會。
我﹕如果個BB喊﹐你會點呀﹖
禧﹕叫媽媽嚟睇住佢囉。
我﹕下﹐你唔幫手氹BB﹖
禧﹕唔幫。(果然夠直﹗)
前天在百貨公司裡的薄餅店﹐我們母子倆在吃著薄餅的時候﹐剛好面前有個太太把購物車停在我們桌子旁邊﹐車上有個女嬰﹐老對著口水禧笑。反正口水禧一看她﹐她就馬上咧嘴笑﹐明明靠在嬰兒籃裡都會立刻坐起來跟口水禧笑。
我﹕喂﹐嗰個BB好鍾意你喎﹐成日都望住你笑嘅。
此時口水禧也看著那還在對著自己微笑的女嬰﹐我看到口水禧也在對她笑。
禧﹕呀﹐點解對住禧禧笑嘅﹖
我﹕個BB鍾意你吖嘛。如果你有弟弟或者妹妹﹐佢都會鍾意你﹐成日同你笑架。
口水禧仍然在定眼看那女嬰﹐還在跟人家笑呢。
我﹕所以﹐不如媽媽生個BB比你喇﹐好唔好呀﹖
禧﹕唔好。唔洗喇。
我﹕下﹖你唔想BB對住你笑咩﹖
禧﹕唔洗。
你可以說我是主觀﹐但我確實能夠感覺到孩子抗拒家裡多一個成員﹐尤其是比自己年幼的成員。他寧願放棄有個玩伴的好處也不願家裡多個弟妹。他寧願自己玩玩具﹑自言自語編故事﹑自己看卡通﹐都不願承認家裡只有他自己一個孩子很悶。從他的神情和語氣﹐我能夠感覺到他回答我問題的時候不是鬧著玩﹐而是很認真的告訴我他不希望家裡有弟妹。問他原因﹐他說不來。但我知道﹐他心裡其實有答案。
去年在香港的時候﹐從電視上看過一個廣告﹐一對父母有了新生兒﹐兩個人忙著照顧嬰兒﹐忽略了大兒子。那孩子悶悶不樂坐到一旁去。每當他在玩玩具的時候﹐弟弟就爬過來抓他的玩具惹毛了他﹐這個時候媽媽就會說﹕「讓下個細佬喇﹗」哥哥一臉不悅。在媽媽照顧弟弟的時候﹐哥哥跑去叫媽媽跟他玩﹐媽媽冷冷地說﹕「你自己玩喇﹗」然後廣告的結尾是爸爸有天帶了哥哥去吃薯條漢堡包﹐哥哥終於笑了﹐開心地吃著他最愛的漢堡包和薯條。
在現實的生活中﹐孩子真的會因為漢堡包和薯條而忘記自己被忙於照顧弟妹的父母冷落的不快嗎﹖我不知道其他的孩子會不會﹐但我肯定我的孩子一定不會。有時候﹐我忙得不可開交﹐孩子雀躍地前來要我跟他玩﹐我拒絕他以後﹐總會看到他的臉突然笑容全失﹐失望地看著面前的玩具發呆。然後自己跟自己玩起來﹐不再進來廚房找我。然而當我走出廚房的時候﹐孩子先是傻眼看看我﹐如果我先逗他講話的話﹐他會前來﹐低聲地說﹕「媽媽﹐抱下我。攬下我﹐好唔好呀﹖」聽到他這麼說﹐手上忙著的事情通通都放下﹐跟他瘋一會兒。
問過自己很多次﹐假如當時手上抱著個小的﹐我可以把小的丟一旁﹐去抱抱大的嗎﹖那管小的哭個半死﹐還是摟摟大的嗎﹖還是我會繼續拒絕大的要求﹐冷冷的叫他不要煩我﹐媽媽要照顧弟弟/妹妹已經很辛苦了﹐甩下他抱著小的餵奶﹐讓失落的老大靜靜坐在我旁邊看著媽媽半眼都沒看自己﹐只顧著手中的寶貝﹐而大的那個心裡在落淚卻沒人管……
坦白說﹐我肯定會是後面的那個。而且﹐我也許不止是冷冷的﹐而是怒髮衝冠地大吼叫他滾到一旁去﹐媽媽已經忙死了﹐難道他瞎了看不見嗎﹖早說過﹐我EQ低﹐不能忍受同時間抱著一個哭鬧﹑一個纏繞﹑再加一房子亂七八糟髒兮兮﹑肚子餓﹑眼睛睏﹑腰酸背疼﹐鼻敏感發作﹐我一定會瘋掉。
我也肯定像我這樣的人﹐大有人在。
看過一本雜誌關於獨生子女的研究﹐內容提及過究竟一個家庭該不該多生幾個孩子。裡面這樣說﹐決定再生孩子與否﹐不應只往獨生子女很寂寞﹑自我中心﹑自私﹑沒禮貌﹑霸道﹑不懂與人相處等等的問題下決定﹐其實也該把新生兒的來臨對一個家庭帶來多少衝擊和影響﹐家庭成員能否承受新生兒加入家庭的轉變﹐想清楚究竟一個新生兒為家庭帶來喜悅多一點﹐還是煩惱多一點﹐然後再作決定。
也許﹐我是想多了。但﹐我了解自己﹐能不能與為不為﹐我選擇量力而為。
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