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路

快將四歲的口水禧﹐比上個月又有了很大的轉變。現在除了玩具之外﹐還很喜歡玩些跟我們有互動的遊戲。而且開始明白每個遊戲都有其規則﹐要玩就要遵守﹐雖然嘴巴還是那麼愛頂﹐不過看得出他已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搞破壞(尤其是跟我玩的時候﹐他會比較乖。跟他老子就……)

今天他自己上學﹐下課的時候我問老師口水禧有沒有扔東西﹐老師說他今天的表現非常好﹐沒有把桌子上的東西扔到地上。不枉我臨離開學校以前的千叮萬囑﹐跟他說﹕「禧禧﹐記得不要亂扔東西啊﹐老師不喜歡你那樣做。老師喜歡不扔東西的你﹐她說聽話的孩子才是有型﹐知道嗎﹖」其實當我講這番話以前﹐他正在探頭看著地上一個紙袋裡有什麼﹐看他的動作好像想拿起紙袋把裡面的東西亂撒。我對他講完那番話以後﹐他放下了紙袋﹐跟我說﹕「知道。」我再提醒他記得不要搶同學手上的玩具﹐要是想玩﹐就要先問問人家才拿。說完我就走了。

四歲的孩子﹐我不擔心他有沒有自理能力﹐當沒有媽媽在身邊的時候﹐孩子通常就會變得很會自理。尤其看到其他小孩子也自己倒水喝﹐自己拿東西吃﹐自己上廁所洗手﹐看在眼裡﹐孩子就會學。口水禧唯一不懂的就是玩瘋了出汗的時候總是忘記脫掉外衣﹐每次我去接他下課的時候﹐他總是滿頭大汗﹐頭髮還在滴汗呢﹗

這個年紀﹐我比較注意當我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如何跟其他人相處﹐懂不懂守規矩。上次學校的迎新晚會﹐我把口水禧留在朋友家托管幾個小時﹐到我們去接他的時候﹐我看到朋友疲態盡露﹐口水禧像瘋了一樣的在人家家裡來回喪跑﹐時而趴在Winnie身上(平常Winnie見到口水禧都會很熱情的﹔那天我只看到累得倒地不理睬口水禧的Winnie!)﹐時而整個人撞到沙發上﹐反正跟他一貫有我在的時候是兩個樣。那次我才大開眼界﹐原來我也有這麼的一面﹗

隨著孩子年紀漸長﹐開始會「自把自為」的日子終於降臨了。當沒有媽媽在場的時候﹐究竟他自己能不能管束好自己對他來說是個考驗。當然我要求他做的並不是要像成年人一樣﹐但起碼要有基本的禮貌﹐早上回校看到老師會打招呼﹐我知道要他跟每一個人都打招呼也許現在還不可能﹐不過跟老師打招呼總需要吧﹖人家跟他講話的時候﹐要看著那人的眼睛﹐懂就回答﹔不懂就說I don’t know﹐不要不哼聲調頭就跑。人家給他東西﹐要的話說Thank you﹔不要就說No, thanks。當然還有就是控制自己的四肢﹐別搞破壞。就這些規條﹐我相信也夠我花好長時間去教呢﹗

很多人總會嫌棄四﹑五歲的孩子上街的時候嘴巴裡還釣著奶嘴﹑包著尿片﹑拿著奶瓶喝奶﹑坐在手推車裡睡覺。這些行為會被稱做「好肉酸」﹑「好醜怪﹐咁大個重……」「第時實變港童﹗」我不明白為什麼這些行為會促使孩子變成港童﹐每個孩子蛻變的速度都不同﹐有些孩子心智比其他人快成熟﹐因此到了四﹑五歲就覺得自己不需要做這些事﹔但也有些孩子成長得比較慢﹐還需要這些用品讓自己有安全感﹐我記得自己小時候也用奶瓶喝奶喝到上幼稚園還在用﹐放個枕頭在地毯上﹐抱著攬枕﹐跟肥玲一個人一瓶奶就那樣躺著喝﹐非常暢快﹗這些都不影響別人的事﹐為何不能讓孩子自己選擇什麼時候才放棄﹐為何這些事情叫做「肉酸和醜怪」﹖我就不相信會有人長大以後還喜歡包尿片﹐坐手推車在街上讓媽媽推﹐碰到中學同學還在手推車上跟人家打招呼嗎﹖就像口水禧現在也開始會說不要給他包尿片﹐孩子會長大的嘛﹐不是嗎﹖

為何不著眼在比這些更難教的事情上呢﹖

前天只我跟孩子二人在家。我在忙家裡活的時候﹐他纏著我跟他玩火車。我叫他先把火車路軌接好﹐起初他不願意﹐猛說﹕「我唔識呀﹗」他常常以為火車的路軌一定要接得像產品盒子上的模樣才可以玩。我告訴他只要他愛怎麼接就怎麼接﹐盒子上的只是一個示範而已﹐其實還可以變出很多不同的火車路軌﹐叫他自己設計一條路軌我們一起玩。聽了以後﹐他就自己在sunroom裡努力的一節緊接一節地在做他獨家設計的路軌。說實在﹐又彎又直到路軌﹐要接一個圈並不容易。我常常都不能把一頭跟另外一頭接上。我接的路軌﹐歪七扭八﹐火車在上面行走是永遠不能回站的。因為路軌接不回去。

所以我對口水禧接的路軌沒有什麼期望他會接得上兩頭的路軌。反正能把路軌連一起﹐火車在上面能走的話﹐那已經很好了。

孩子聽到可以自己設計路軌有點意外﹐開始的時候還有點抗拒﹐邊說不懂﹐卻又邊拿起路軌嘗試接。看他聚精會神的一條連一條﹐好像真的在研究怎樣接的模樣。看來這個年紀真的會思考了。不像從前小時候那樣胡亂硬塞硬敲﹐不成功就扔。

這些看似容易的裝嵌動作對於這麼小的孩子來說是一大學問。要是放不準確﹐兩條路軌就不會互相卡住﹐接不起來了。就像拼圖一樣﹐位置放錯﹐整幅拼圖就無法完成。

我在旁邊給他拍照﹐他忙他的路軌工程﹐懶得也沒空理躺在他面前的娘。

不消一會兒﹐不但接好了路軌﹐還擺放了其他小房子﹑電線杆﹑路牌等等的小配件。興奮地跑到廚房門口叫我去看他的作品。

路軌不但圍了一圈(兩頭竟然是接得上的﹗)還有一條高架橋呢﹗

這一刻﹐我的角色相當重要﹗那就是要擔當一個欣賞者﹐給他讚賞﹐給他鼓勵。說實在﹐我確實覺得這路軌接得蠻不錯啊(對不起﹐做娘的總是對自己的孩子老來「情人眼裡出西施」的毛病﹗)至少那並不是一條光是圓圈的路軌嘛﹗高高低低﹐有彎有直﹐也許我的要求不夠高﹐也許有些人覺得這有多難﹐很多孩子都可以弄比這個更複雜的路軌來﹐這有什麼好稀奇的﹖

我只愛拿自己的孩子跟他自己比較。這是口水禧第一次在沒有他老子協助的情況之下接的第一條火車路軌﹔第一次沒有亂發脾氣亂扔東西﹔第一次自己靜靜地耐心地慢慢接的路軌。所以當我稱讚他的時候﹐他份外的喜悅﹐份外地超有滿足感。孩子有滿足感的時候是另外一個人﹐臉上的神情跟平常的開心笑是很不同的。你會看到他們一方面有點興奮得四肢不受控制﹐另一方面緊張地又心急地想馬上給你介紹面前所有的東西﹐用手舞足蹈和面部失控來形容就最貼切。

然後我看見還有一些路軌剩下在一旁﹐我拿起那些路軌在接﹐可是一如既往﹐總是接不上另一頭去。怎料﹐還是口水禧把這條路軌跟那條路軌換來換去﹐突然就把兩頭給接上了﹐我驚奇地望著他﹐他笑笑的看看我說﹕「呀﹗圍到一個圈喇﹗」把孩子摟在懷中﹐親親他的臉說道﹕「媽媽都沒你那麼有頭腦呢﹗怎麼你就那麼幾下就輕易地把路軌接上了而我卻不行呢﹖」孩子又再滿足地笑了。

拿著他的小火車兜來兜去。兩個路軌都是他自己接的。

雖然這是兩個獨立的路軌﹐我懶得拆其中一個讓它跟另外一個接上﹐因為對我來說根本就是mission impossible嘛﹗再說﹐連口水禧也不願讓我拆他的路軌﹐也許他已經明瞭他的娘在這個方面是如何缺乏天資﹗他只把一個路軌靠在另外一個旁邊﹐自己控制火車左轉右轉在路軌上飛馳。隨他的便﹐孩子玩的時候﹐大人最好少羅嗦。永遠都不要以成年人的角度去看孩子玩玩具﹐更不要硬把我們的意見塞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