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禧兒﹕
又是一年下來的這個日子了﹐一如既往﹐媽媽哄你睡了以後就坐在客廳的火爐旁寫第五封信給你。今天啊﹐媽媽的腰特別疼﹐下午還有點擔心不知道晚上能不能撐著給你寫信﹐可是想到一年就那麼一封信嘛﹐還是把它寫了才算吧。
孩子﹐你常問為什麼媽媽這裡疼那裡痛﹐我說年紀開始大了嘛﹐難免會有毛病。有天﹐你在吃東西的時候停下來問我﹕「媽媽﹐你死咗會變咩﹖」我叫你猜猜看﹐你眨眨眼輕聲說︰「唔知。」看見你眨眼﹐媽媽知道你內心難過極了﹐所以你眼眶濕了﹐聲音顫抖了。
傻孩子﹐你不用害怕﹐不必哭泣﹗記得學校那隻老母雞嗎﹖那是你人生第一次接觸生與死這個大課題﹐那時候﹐你沒有多大的感覺﹐還告訴我老母雞睡了﹐一會醒來就會馬上下雞蛋。然後﹐有天你跟其他同學親手把她埋在學校後院的一棵樹下。你知道嗎﹖當她化成了泥土裡的養料以後﹐春天來臨的時候﹐那裡就會長出新的植物﹐也許還會結果﹐你把果子摘下來吃掉﹐老母雞就會變成了你體內的養份﹐叫你長高長大﹔要是只開花的話﹐蜜蜂從花朵裡採了蜜做了蜜糖﹐你吃了它也就等如與老母雞永遠在一起了。
說實在﹐看到你掉下眼淚的時候﹐媽媽的心也很酸﹗雖知道這是每個人必經的階段﹐但從你嘴巴裡說出來的時候﹐媽媽傷心得有點像那天我就要「告老還鄉」去似的。媽媽的傷感不僅在於我與你有一天終會分離的事實﹐還有就是我一直都希望你的童年可以儘量地過得無憂無慮﹐而你這麼小﹐卻為何已經開始要為這些而憂慮了﹖
孩子﹐人生當然要有著甜酸苦辣才過癮。有一天﹐要是媽媽從你的世界裡消失了﹐你的回憶裡也必載滿我倆一起的歡樂時光﹗你記著那些片段就夠了。其他的﹐忘記就好。
那天為了舒緩你的不安﹐媽媽跟你開玩笑說我死了將會變成一條J ﹐你叫我還是變成一個屁股會比較好。你意思是要我永遠都在你背後保護著你嗎﹖但我怕臭啊……
媽媽的寶貝﹐我實在以你為榮啊﹗我愛看你在學校舉手答問題﹑看你主動跟其他同學﹑阿姨或者老師瞎聊你的動物和卡通人物。你坐在老師旁邊向同學展示你在家做的功課時﹐臉上永遠充滿自信和喜悅﹐滔滔不絕的介紹你畫的東西是什麼名堂。想到這些﹐這兩年在你學校洗多少遍馬桶﹑擦多少次地板﹐媽媽都覺得值得。你有如脫胎換骨﹐每天下課你都總是蹦蹦跳跳的從課室裡出來看我到了沒有﹐然後開心地展示手上的圖畫。每一張﹐都是Mimi。
孩子﹐媽媽感謝你讓我見證了很多小孩子成長與蛻變的過程﹐我實在享受其中。我雖然每天都跟你在一起﹐但有著當母親的小心眼這個天性﹐我總不會錯過任何即使只是丁點兒的變化。你這條毛毛蟲﹐總有天會蛻變成美麗的蝴蝶在花間展翅﹐一定會的。
你的圖畫﹐每張都有mimi ﹐學校的所有人都知道你家有隻mimi﹐都因為你常常把牠掛在嘴邊。一天﹐從醫生那兒看了驗血報告﹐在回家的路上﹐你一句話打動了我。我說﹕「禧禧﹐mimi搞到你鼻敏感﹐你重想唔想養佢呀﹖」你想也不想就說﹕「要。」我說﹕「咁﹐你可能以後都要食藥﹐或者要打針架喎﹐一星期打一針喎﹐你唔驚咩﹖」你說﹕「我唔怕打針呀﹐呀﹐要養mimi啊﹗」回家以後﹐燈還未來得及開﹐孩子﹐你抱著媽媽的腿在哭泣﹐嘴裡說﹕「呀﹗驚你掉mimi出街呀﹐呀~~~我以後會乖呀~~~唔好唔養mimi呀﹗嗚~~~」孩子﹐坐在只有聖誕樹的微弱燈光的客廳裡﹐媽媽眼睛熱了﹐淚如泉湧。
孩子﹐你記得你還小的時候最怕打針嗎﹖只要醫生進房間來﹐你便馬上哭。可是你為了mimi﹐寧願捱打針也不願放棄牠﹐到底是從那裡突然來的勇氣啊你﹖知道嗎﹐當醫生告訴我是貓讓你有鼻敏感的毛病時﹐我腦子裡只有你跟mimi﹐我既是你的母親﹐也是mimi的主人﹐兩個我都不想放棄啊﹐想起婆婆說的﹕「你為咗養貓就要個仔日日食藥﹗」我在車子裡望著方向盤﹐呆了很久很久……
孩子﹐媽媽代mimi感謝你。你感動了媽媽﹐你為所愛甘願承受皮肉之苦﹐這讓媽媽為著自己曾經動搖了感到羞愧﹗孩子﹐你不再是昨天縮在媽媽身後的弱者了﹐你的勇敢讓一條被遺棄過的生命得以繼續有個家容身﹗想起你驗血時一滴眼淚都沒掉過﹐沒叫過就隨護士抽﹐那天在急症室被縫針的時候﹐我也突然堅強起來﹐伸出我的手讓醫生縫個夠﹗(也不得不縫吧﹗)
寶貝﹐除了放棄mimi之外﹐我一定會盡力尋找減少家中讓你致敏的東西﹐讓你安心的每天一睜眼走出房間就能看到mimi在那裡懶洋洋的曬太陽﹐不管你乖還是不乖。
寶貝﹐祝你生日快樂﹐身體健康﹗
